唐礼不认得上面的英文字，但是盒子上画着的巧克力图案，还是看得明白的。

“你送我巧克力？”

“雨花石送掉，对不起。”

舒念想起老师教的，做错事要道歉，要说“对不起”。

见唐礼没反应，她以为自己说的不够，那就再多说几次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舒念的认知很简单，“对不起”说得越多，道歉就越厉害，这样别人就能接受了。

唐礼却是浑身不自在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，抱着毛绒狗，一脸认真的和自己说“对不起”，还一次性说好多遍。

那种感觉，就好像自己把人欺负了，还强迫对方道歉似的。

“好啦好啦！我原谅你了，下一回，你不许再把我的礼物送给别人。”

唐礼一把抢过巧克力，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叮嘱。

舒念微微点头，心里很认真记下：以后收礼物，不是吃的，不收。

午睡时间，唐礼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，慢悠悠晃。

张瑶瑶自然被吸引，“唐礼，你有巧克力！”

唐礼想到昨天的事情，一脸得瑟，炫耀说：“这是舒念送给我的，她送给我好大一盒，是外国巧克力。”

“外国的巧克力？是不是很好吃？”张瑶瑶从小床上探出脑袋。

唐礼点头，“超好吃，比你上次带来的巧克力还要好吃，一百倍！”

“哇！”

张瑶瑶一脸羡慕，看着唐礼手中的巧克力，努力咽口水。

唐礼炫耀结束，心里得到满足，这才说道：“你要不要吃，我给你一颗，我口袋里还有。”

“真的？唐礼你真好，我书包里也带了小零食，是超好吃的薯片，我快放学的时候，偷偷塞给你。”

“舒念，你帮我传一下，这颗巧克力给张瑶瑶。”

“舒念，你从被窝里偷偷塞给我，不要被老师发现了。”

幼儿园的床铺是高低推拉床，三人一组，唐礼睡在最上面，舒念在中间，张瑶瑶在下面。

上铺和下铺热衷分享巧克力，舒念木得办法，被迫成为传送媒介。

张蓉很快发现小朋友们的偷摸行为，一抓一个准。

从唐礼的口袋里摸出两颗巧克力。

从张瑶瑶的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。

从舒念手中，嗯，摸到一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。

张蓉：“……”

居然是小团伙儿。

“唐礼，张瑶瑶，你们两个和老师坦白，是谁带巧克力来学校的？”

张蓉自动忽略舒念，只觉得这个乖巧的不说话的孩子，不会这么做。

唐礼和张瑶瑶讲义气，谁也不肯说是舒念，争着说巧克力是自己的。

舒念站在教室角落，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这一幕，慢慢的，竟然感觉自己游离飘起来。

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，好像渐渐地，就什么也听不到了。

可很快，又有一些声音传进耳朵里。

“我家孩子不说话，也不争不抢，她怎么可能会犯错？”

“肯定是别人先带头欺负她，否则哪里来的矛盾。”

“老师，念念的情况你是知道的，不会主动接近小朋友，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。”

“这件事如果有错，也是别人的问题。”

舒念站在人群中，但是那些小朋友没有靠近自己，离得很远很远。

“她好坏，明明是她先拿我的东西，老师都不批评她。”

“我才不要和她一起玩。”

“对，不和她一起玩，我们离她远远地。”

舒念抱着毛绒狗，很努力的往前伸手，很努力地在心里喊：我没有，不要走，我做错事会道歉的，我很听话。

渴望同龄人，又恐惧和同龄人接触。

舒念的幼儿园生活，一直是这样矛盾的感觉。

身体上的不适，心理上的渴望，永远不能重叠。

“唐礼，你书包里竟然有一整盒？”

“张瑶瑶，你又带这么多零食到学校来？”

张蓉得声音，将舒念拉回现实，她看向发声源，唐礼和张瑶瑶的书包都被老师打开了。

唐礼的书包里，躺着半盒巧克力，是自己送的。

张瑶瑶的书包里，塞着三四种小零食，对方带来要送给自己的。

所以，做错事情的，是我。

舒念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，也不喜欢自己的错误，让别人去承受。

张瑶瑶说，互相送礼物，就是好朋友了。

那现在，唐礼和张瑶瑶都是自己的朋友。

如果不承认错误，是不是朋友就会没有了？

之前被集体排斥的孤寂感涌上心头，舒念一下子揪紧毛绒狗，然后，一步一步，走到老师跟前。